04
我失重的的身体身体从十七楼飞速下坠。
坠落前,我看见沈寒洲从窗中伸出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颤抖。
旁边的林清雪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满脸惊恐。
我嘴角微扬:“再见,祝你们百年好合。”
然后,砰的一声,血花四溅。
……
“林语笙!你干什么!”
沈寒洲拨开人群,晃着我的肩膀,想要把我唤醒。
但我的身体早已冰冷。
鲜红的血液从额头蔓延,流进水泥铺成的路里,混着细小的沙砾,刺痛着所有人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好的跳楼了?”
“不对,你看这男的怎么这么眼熟?”
“他是不是……”
人群一层又一层的将我和沈寒洲围在中间。
沈寒洲抱着我的尸体,接近疯狂。
“林语笙,林语笙?”
“你说话!”
“语笙?”
“笙笙……”
他的声音染上了哭腔,但就算他哭到失声,也没人应他。
他看着我被鲜血覆盖的面容,想起与我之间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我经常跟在他和林清雪身后当小尾巴。
一口一个“小姑姑”和“小姑父”的叫着。
我那时生的粉雕玉琢,他们两人也乐意跟我玩。
只是后来,我们都没成长成理想中的大人模样。
林清雪出国后,沈寒洲一蹶不振。
我拉起了整日在出租屋里酗酒的他。
那天下午我逆着光站立在他面前,对他说:
“你要是想这么过一辈子,你就继续喝酒。”
“但你要是内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不放弃,那就起身跟我走。”
他茫然地问我:“这样颓废的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
我面对着他好久没说话,就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终于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将目光瞥向了我身边一只瘸了腿的椅子上。
我便指着那个木头椅子,对他说:“那你就坐着它坐一辈子吧。”
“等小姑姑回来,你就带着它去见她。”
“看小姑姑到时侯会不会可怜你。”
“或许会花钱给你买一把新的。”
他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一丝龟裂。
然后,他站起身,跟我走出了那间他窝了半个多月屋子。
我拉着他去找经纪人,从陷害事件说到艺人风险,再从粉圈风气说到商业价值。
文档里,我洋洋洒洒的写了47页。
拉着经纪人,我聊了六个多小时。
经纪人看我的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
她答应我们再给一次机会,但无论是角色面试还是剧本招商,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搞定。
等到结果令她满意,她才会联系公司给资源。
于是我又带着他跑线下、接他以前看都不看的小型商演。
终于换了个和资本方吃饭的名额。
酒局上,我们两个双双因为喝酒喝到胃出血进了医院。
我没挂点滴的那只手抚上他的脸。
从眉头到眉尾,再从眉尾到脸颊,我语气缓缓:
“不要烦心。”
他抱着我哭出声。
他说:“笙笙,幸好有你。”
他又说:“我只有你了。”
后来我们结了婚。
可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好转,沈寒洲依旧被雪藏。
我为试了各种办法,用尽真心,可在这个虚华的名利场,真心显得格外可笑。
终于,在我们结婚的第三年,有个女孩出来爆料沈寒洲的对家。
出轨、睡粉、迫害未成年、诈骗、偷税漏税……
我在了解这些情况属实后,悄悄在背后推了一把,一些隐匿的证据被扒出。
对家如愿以偿地进了监狱。
那天下午,沈寒洲知道消息后激动的买了两瓶啤酒。
我俩坐在餐桌前,喜极而泣。
大众最擅长为人鸣冤,在对家塌房后,有人扒出了沈寒洲被陷害的事实。
公司见状,迅速买了热搜和水军为沈寒洲澄清。
代言和剧本纷至沓来。
我也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可梦境总是短暂又易碎。
直到林清雪回国,我才意识到,我与沈寒洲:
可共患难,却不可同富贵。
05
周围的人群挤了一层又一层,沈寒洲还是抱着我不松手。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他说他要抱着我参加婚礼。
这是他欠我的。
林清雪上前来劝阻,却被他一把推开。
平日里受尽千娇百宠的林清雪蓦然一愣。
“寒洲……”
她咬紧下唇,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
沈寒洲抬起头,直觉放眼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他眨着眼辨认了好久,才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姿。
“清雪?”他疑惑的喊道。
“对,是我,我是清雪。”
林清雪惊喜地回答。
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沈寒洲的脸上并未有出现以往的爱意。
却只是说:“你让他们都让一让,我要带着笙笙去参加婚礼了。”
一瞬间,林清雪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是哥们儿……”
“她已经死了!”
“早干嘛去了?”
“这会子深情起来了。”
“你不是有结婚对象了吗?”
“也是真够渣。”
路人看不下去,开始纷纷出言责问沈寒洲。
“闭嘴!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哪怕我早已身体冰凉,沈寒洲也依旧不愿意相信我死去的事实。
路人不再与他争辩,只是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见林清雪没有为他开路,便自顾自地抱起我,朝人群外走去。
众人也不愿意沾了血迹,纷纷给他让开了路。
倒是有几分所到之处皆退避三舍的气势。
“别走了!警察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
急促的警笛声响起,带着天生的信服力,由远及近。
“先生,这位小姐已经没有气息了,还请您配合一下,让死者安息。”
沈寒洲置若罔闻。
“先生?”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嘴型。
“笙笙只是睡着了,你们小点声,别吵醒她。”
他抱着我继续往前走。
走向酒店门口。
警察看着他,有些无奈。
“笙笙,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浪漫的婚礼吗,现在终于要实现了。”
“你看,这殿堂布置的美不美。”
他好像忘记了,这场婚礼的女主角并不是我。
他将我搂在怀里,说着结婚誓词。
“我愿意与你结婚,一辈子陪着你,爱着你。”
“那你呢,你愿意吗?”
“过去是我不懂事,你打我好不好?”
我从没听过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我讲话。
“笙笙,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怪冷落你了呀了呀?”
“跟我说话呀,笙笙。”
他想抹去我脸上的血污,只是手抖了又抖,始终擦不干净。
“这位先生……”
警察看着旁边穿着婚纱林清雪,欲言又止。
“这位小姐,要不您劝一下他?”
林清雪冷哼一声,转身不再理会。
沈寒洲拉着我的手,想把婚戒给我戴上。
冰凉僵硬的触感刺痛了他的心。
他像终于认清事实搬,放声大哭。
“对不起……”
06
当时在策划婚礼时,沈寒洲和林清雪高调的选择了全天直播的形式。
他们想让全世界一起见证这段“纯洁美好”的爱情。
只是我的离开打乱了原有的节奏。
尽管工作室下播及时,但还是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
媒体闻风而来。
他们拍摄了沈寒舟亲吻我额头的画面和林清雪难看的脸色。
以及表情各异的众人。
有不明情况的网友在吃瓜:
【不是,这什么情况?影帝结婚当天前女友为爱血溅当场?】
【我去,那这女的也太疯了吧!心疼新娘!】
此时有人站出来科普:
【楼上的,一看你就吃瓜没吃全啊,前几天可刚爆出来,这个现任是小三上位。】
【听说沈寒洲六年前就结婚了,不会就是跳楼的这个吧。】
【内部消息,就是她!】
【我有个朋友是圈内人,他说沈寒洲被封杀的那几年一直是这个女生陪着他。】
【连资源都是她帮沈寒洲拉来的。】
【我听说那几年公司都放弃沈寒洲了,是这个姐一点点说服公司的。】
【我的天,那沈寒洲白眼狼啊!】
更有前对家粉出来倒油:
【我早觉得他人品不行了,当年他对家出事的时候他踩着人家洗白的事你们都忘了吗?】
于是有人回他:
【楼上的,披好你的皮。】
【沈寒洲不是东西,但你家哥哥更不是什么好鸟。】
【为沈寒洲说话的人一巴掌,小三两巴掌,沈寒洲本人更是降龙十八掌!】
【心疼前妻】
【心疼前妻+1】
【心疼前妻+10086】
【不是,没人心疼一下经纪人吗,摊上这么个活爹。】
【经纪人一看手机天塌了。】
当天,热搜几乎被此事屠榜,只要关于沈寒洲,后面个顶个的都是爆。
粉丝去到工作室底下讨要说法,更有不理智的,直接打通了工作人员的私人电话。
公司见热度压不下去,干脆装死。
一时间,粉丝骂的更凶了。
后来甚至因为热度太高,微博直接瘫痪。
林清雪觉得丢脸,再度与沈寒洲提了分手。
“婚礼当天搞得这么难看,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既然你这么放不下林语笙,那我们也没有再走下去的必要了。”
消息刚发出去,林清雪便收到了发送失败的提醒。
她定睛一看,两个红色的感叹号在屏幕上格外刺眼。
“沈寒洲!”
林清雪气的摔了半桌子的化妆品。
我不知道沈寒洲面对这些会是个什么状态,也不关心他究竟要赔多少违约金。
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一直飘一直飘,直到天际。
然后飘到了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
原本世界的我睁开了眼。
我看向床边的闹钟。
发现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时间只过了一个晚上。
我异世界所经历的痛苦的六年,不过短短十二个小时。
好似大梦一场。
我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07
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上班……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周围人频频的惊讶还是让我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年的真实存在。
“你怎么一夜之间成熟了这么多?”
“你能力突然变这么强了?”
“乖乖,你是觉醒新技能了吗?”
“你以前喝酒不是一杯倒吗?”
“你不是最喜欢吃辣的吗?”
我想解释,张张嘴,却无从说起。
于是我开始重新适应原世界的生活。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关于异世界的痕迹渐渐从我的记忆中黯淡。
我的生活也回归正轨。
只是在偶尔的夜深人静,我会不经意间有些疑惑。
那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答案是:是的。
因为我又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系统。
“宿主您好,再次见到你很开心。”
熟悉的电子音在我耳边响起。
系统告知了我沈寒洲的近况。
在我离开之后,沈寒洲彻底塌房。
他位居高位已久,背地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和林清雪官宣,被爆料林清雪是小三上位是他们的第一次反击。
当然这件事林清雪不可能不知情,而她不顾自己的名声纵容对家这样操作,
不过是仗着沈寒洲爱她。
她认为纵使舆论无法挽回,最起码可以破坏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还能让我现场来当伴娘,堵住所有人的嘴。
然而婚礼现场,沈寒洲自己将事实呈现于大众面前,这下再也无法挽救。
品牌方纷纷解约,他面临着天价违约金。
经纪人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却始终视若无睹。
最后甚至拉黑了几乎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林清雪再一次扔下沈寒洲飞往国外。
但是很不幸的是,她乘坐的飞机发生了空难。
无人生还。
黑匣子坠入太平洋,至今寻找无果。
当沈寒洲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轻微抬了抬眼皮。
“知道了。”
冰冷的话语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系统说:“想来这时,他就已经有了黑化的前兆。”
我问系统:“什么黑化?”
系统这才告诉我他这次来见我的真相。
在原本的设定中,沈寒洲和林清雪是原本的男女主。
而我,只不过是让他们感情过渡的路人甲。
凭借着种种误会的解开,两人最终幸福的走到最后。
但是,纸片人有了自己的思想。
沈寒洲开始不受设定的控制。
我离开后,他与原女主决裂。
他意识到自己疯狂的爱上了我,可彼时的我早已不在。
他又想起坎坷多折的前半生,认为世界无时无刻不在为难他。
继而,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厌恶、痛恨、甚至想报复所有人……
他想毁掉这个四处朝他扔泥巴的世界。
于是,他开始接近黑化的边缘。
系统告诉我:“主角一旦黑化,原有世界将会崩塌,届时,那个世界将会生灵涂炭。”
“请问宿主,您愿不愿意作为一个拯救者,去阻止主角的黑化。”
我问系统:“怎么阻止?”
“很简单,他穷尽一生,愿望只是再见你一面。”
“你只需要和他把话说清楚,就有希望阻止他。”
我沉默以对。
要去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主观情绪上讲,我并不想再见到沈寒洲。可沈寒洲一旦黑化,那个世界也将崩塌。
我也曾在那里生活过好久。
“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
“至少,生活在那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正有血有肉的。”
系统回答我。
“你可以考虑。”
“算了,我可以去。”
不过不是为了沈寒洲,而是为了那个我曾经生活的世界。
08
再次见到沈寒洲,还是当年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
他又喝醉了。
杂乱的房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比当年更破败。
沈寒舟醉倒在桌子前。
桌子上,是十几只喝空的啤酒易拉罐,还有一堆花生壳。
他将胳膊压在花生壳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沈寒洲。”我喊他。
他哼唧了几声,抬起头。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底盛满极致的惊讶,转而又被狂喜替代,他激动到扭曲,语无伦次。
“笙笙!”
“笙笙,你,你终于愿意来,梦里看我了。”
“这么多年,我还是……”
“你还是,第一次来梦里看我。”
转而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你还怪我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他现在不是在梦里。
“不。”
他的神情扭曲,似哭似笑,亦或是激动的想狂吼,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真的吗?”
我叹了口气:“放下吧,沈寒洲。”
“我早已不喜欢你,对这里也没了留恋。所以,我才选择离开你。”
“我在另一个世界会生活的很好。”
“你太执着于过去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缅怀是为了纪念,而不是放弃现实。”
“你也向前看吧。”
沈寒洲没想到我会同他说这些。
“那你会常来看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对我无关紧要,我希望我对你也是。”
沈寒洲呆愣了一瞬,眼中流出泪来。
哭完后,他伸出了右手,想要抚上我的脸。
从眉头到眉尾,再从眉尾到脸颊。
他想记住我此刻的模样。
我侧侧身,躲开了他。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转而苦笑:“这样,也不行吗?”
“记得之前,你就是这样抚着我的脸,告诉我:不要烦心。”
“你又怀念以前了。”我说。
“是啊,怎么会不怀念呢?现在想来,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他叹了口气。
“可我那时,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笙笙,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的那个世界,很快乐吗?”他突然问我。
“很快乐。”我回答他。
他笑了,眼中闪过细碎的光。
“那就好。”
09
沈寒洲自杀了。
这是我回来后系统告诉我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接受不了世俗的压力。”
“所以他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在一个日出绚烂的清晨,他走向了海底。”
“他说,离婚协议第一百条,他想违约一下。”
“他想来你的世界看看。”
我心中毫无波澜。
因为我的世界,并不是死亡后的世界,而是我原本的世界。
离婚协议第一百条:离婚后,沈寒洲禁止出现在林语笙的世界
沈寒洲永远也到不了林语笙的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