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远处隐约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呛入肺腑的、挥之不去的焦糊气味。
3 寒窑十载 (2002年冬)浓烈的来苏水和冰冷铁锈味顽固地钻进鼻腔。
“哐当——哐当——”规律的撞击声像铁锤敲在太阳穴上。眼皮重逾千斤,
艰难掀开一丝缝隙。视线模糊晃动。布满细密划痕的灰蓝色车窗玻璃外,是墨汁般浓稠的夜。
远方零星昏黄的灯火像蒙尘的萤火,在飞逝的黑暗中一闪即灭。
冰冷的枕木、沾着油污的碎石路基急速倒退,将那个亮着又熄灭万家灯火的筒子楼家属院,
那黑魆魆的水塔爬梯,那半块橡皮上残留的劣质香精味……无情地推远。青河。
终点站的名字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刻在远方。“醒了?”母亲王秀芬沙哑疲惫的声音响起。
她靠在对面的车窗边,玻璃上凝着水雾,晕染了窗外夜色。她的脸印在斑驳的水汽中,
憔悴得像张揉搓过度、失去弹性的旧纸。深重的眼袋浮肿,
盛满无法安眠的困倦与几乎要溢出来的忧虑。她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是伸出手,用那只粗糙的、指节略微变形的手指,小心地碰了碰我的额头。指尖冰凉,
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烧退了点……”声音又干又哑,顿了顿,才低低地问,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孩子,没事了,啊?”没事了?
脑子像塞满了浸水的烂棉絮,滞重又混沌。意识深处,站台上那片冲天的烈焰,
混合着刺鼻的浓烟和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依旧在翻腾跳跃。存钱罐砸落在水泥地上的脆响,
……周建国那张暴戾扭曲、被火光映照得如同恶鬼的脸……“妈……”喉咙仿佛被粗砂磨砺,
每个音节都拉扯着疼痛,
“……火车站……火……他……”母亲的目光像被滚烫的针尖狠狠刺中,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几乎是本能地飞快地扫视狭窄卧铺车厢。对面中铺穿着蓝中山装的男人鼾声正浓。
下铺裹着头巾的老妪抱着包裹打盹。没人注意角落里的我们。她猛地探身过来,
一只冰凉带着薄汗的手心,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