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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7:53:42

精选章节

十年前暴雨夜,林然一句“顾辰,你真让我恶心”斩断青梅竹马情缘。

十年后商界酒会,他已是身家百亿的科技新贵,而我是为五斗米折腰的小策划。

我躲进洗手间平复心跳,门却被推开:“顾辰,躲够十年了?”

他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林总,请自重。”

“自重?”他冷笑捏住我下巴,“你欠我的解释,今晚必须还清。”

我设计辞职逃离,他却买下整间公司:“你逃一次,我追一世。”

项目工地突发危机,千钧一发之际他推开我,自己倒在钢筋碎石中。

病床前翻出他珍藏十年的铁盒——里面竟是我当年送他的破陶杯,杯底刻着“辰星永伴”。

“傻子…”我泪落在他缠满绷带的手背,“杯早碎了。”

他反手扣紧我:“碎的是杯子,你和我,必须圆回来。”

第一章:骤雨重逢

深秋的雨,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凉意,狠狠砸在“君悦”酒店巨大的玻璃幕墙上,蜿蜒的水痕扭曲了城市璀璨的霓虹。宴会厅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水晶灯流泻着暖金色的光,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清冽、女士香水馥郁的甜香,还有衣香鬓影间不动声色的权力气息。衣冠楚楚的商界名流们低声谈笑,觥筹交错,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

顾辰穿着一身略显局促的黑色小西装套裙,手里托着沉重的银质托盘,上面是几杯剔透的香槟。她是跟着上司张经理来这场高端科技产业峰会“见世面”兼“打杂”的。此刻,她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谨慎地扫视着全场,确保不会遗漏哪位贵宾的空杯。

突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一颗石子。人群默契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顾辰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通道尽头,一个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来。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包裹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形,气场强大而内敛。他的面容褪尽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愈发深刻冷峻,眉骨下那双曾盛满阳光暖意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之处,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审视。

林然。

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顾辰的心尖上。十年了。整整十年。

托盘里的酒杯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杯壁碰撞,发出细碎而慌乱的轻响。顾辰猛地低下头,试图用垂落的发丝遮住自己瞬间失血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宴会厅里所有的喧嚣——那些虚伪的寒暄、刻意的恭维、酒杯的脆响——瞬间被拉远、模糊,只剩下她自己沉重的、几乎窒息的呼吸声。

十年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夜晚,少年冰冷刻骨的话语,穿越时光的尘埃,再次在她耳边清晰地炸响:

“顾辰,你真让我恶心!”

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尖刺,将那个十七岁少女的世界彻底洞穿、粉碎。

托盘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一杯香槟终于不堪重负,金黄色的液体晃动着,眼看就要倾泻而出。顾辰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想稳住,却只是徒劳。

“小心!”旁边一个侍应生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避免了一场小灾难。

“谢…谢谢。”顾辰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凭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将托盘塞给同事,低声急促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便低着头,几乎是撞开人群,朝着远离大厅中心的、相对僻静的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冲去。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第二章:无处遁形

厚重的洗手间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浮华世界的喧嚣。顾辰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却丝毫无法平息胸腔里那颗狂跳不休、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心脏。

她踉跄着冲到盥洗台前,双手死死撑住冰凉光滑的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精心描画的淡妆掩盖不住眼底深重的惊惶和疲惫,嘴唇也在微微发抖。十年刻意尘封、以为早已结痂的伤口,仅仅因为那个人的一个照面,就被轻易地、血淋淋地重新撕开。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哗哗而下。她掬起一捧又一捧,用力地泼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那把因猝然重逢而燃起的、带着恐慌和屈辱的火焰。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额发、脸颊滚落,分不清是清水还是控制不住溢出的泪水。

“冷静…顾辰,冷静…”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命令,“他只是个陌生人…一个高高在上的林总…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

洗手间的门锁被从外面打开了。

顾辰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转过头。

林然站在门口。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走廊里柔和的光线从他身后漫入,却无法柔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迫人的冷意。他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内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盥洗台前狼狈不堪的她,里面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封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郁。

洗手间里只剩下水流哗哗的声音,还有顾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一步步走近,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顾辰紧绷的神经上。他身上那股清冽冷峻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强势地侵占了这片狭小的空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顾辰下意识地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林然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折痕,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极具侵略性的热意。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和泛红的眼眶。

“顾辰,”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她的耳膜,“躲够十年了?”

第三章:步步紧逼

“躲够十年了?”

这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针,带着沉重的、被时间发酵过的怨怼,狠狠扎进顾辰的耳膜,瞬间贯穿了她脆弱的防御。她猛地抬头,撞进林然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那里没有疑问,只有冰冷的陈述和笃定,仿佛早已洞悉她这十年所有刻意的疏离与逃避。

一股混合着屈辱和愤怒的热流直冲头顶,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镇定。苍白的脸颊因为情绪的激烈翻涌而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林总,”她几乎是咬着牙,每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请自重!这里是女洗手间!”

“自重?”林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薄唇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让周遭的空气又降了几度。“十年杳无音讯,连一句解释都吝啬给予的人,现在跟我谈自重?”

他身体微微前倾,属于他的、极具压迫性的气息瞬间将她完全笼罩。顾辰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深潭般瞳孔里翻涌的、她读不懂的暗流。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蓦地抬起,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无法再偏头躲避。

肌肤相触的瞬间,顾辰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那指尖的冰凉,却奇异地在她皮肤上点燃了灼烧般的战栗。

“顾辰,”他俯视着她,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她心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偏执,“你欠我的解释,今晚,必须还清。”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那份疼痛混合着他话语里不容置疑的强势,彻底点燃了顾辰心底积压了十年的委屈、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解释?他当年何曾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一句“恶心”就判了她死刑!凭什么十年后,他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

“放开我!”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同时抬起手,狠狠拍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动作太大,手肘不慎扫过盥洗台上一个装饰用的水晶烟灰缸。

“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

沉重的烟灰缸砸落在光洁的地砖上,瞬间四分五裂,晶莹的碎片迸溅开来,有几片甚至擦着顾辰的脚踝飞过。

这巨大的声响如同一个休止符,让两人之间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凝滞。

林然看着地上碎裂的水晶,又抬眼看向顾辰,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受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抗拒。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线,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重新覆上一层更深的寒冰。

洗手间的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一个带着试探的女声传来:“里面…没事吧?”

第四章:旧痕新伤

“里面…没事吧?”门外带着试探的女声,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间打破了洗手间内令人窒息的僵局。

顾辰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力推开身前的林然,踉跄着后退一步,拉开那令人心悸的距离。她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没…没事!不小心碰掉了东西。”

门外安静了片刻,脚步声才迟疑地远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地上那堆刺目的水晶碎片,无言地昭示着刚才爆发的激烈冲突。

林然依旧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顾辰,看着她故作镇定的狼狈,看着她眼底还未褪尽的惊惶和强撑的倔强。他紧抿的唇线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没有再看地上的碎片,也没有再看顾辰,而是径直转身,拉开了洗手间的门。门外走廊的光线倾泻而入,照亮他半边冷硬的侧脸。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停顿了半秒,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清晰地传来:

“顾辰,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别让我派人‘请’你。”

说完,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那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如同无形的枷锁。

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光线。

顾辰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刚才强撑的盔甲瞬间碎裂,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冰冷。地上水晶碎片折射着顶灯惨白的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麻木地掏出,屏幕上跳动着“张扒皮”三个字——是她的顶头上司,张经理。

顾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张经理?”

“顾辰!你掉厕所里了?!”电话那头是张经理气急败坏的咆哮,“林氏科技的林总刚才亲自过问了!问我们公司那个新来的策划是谁!是不是你刚才毛手毛脚冲撞人家了?!赶紧给我滚回来!要是得罪了林总,你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张经理的咆哮像无数根针,扎在顾辰紧绷的神经上。她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

“知道了,经理。马上回来。”她哑声应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挂断电话,顾辰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站起身。她走到碎裂的水晶烟灰缸前,小心地避开锋利的边缘,弯腰,用纸巾将几块较大的碎片捡拾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有些机械,眼神却一点点沉淀下来,从最初的惊惶无措,渐渐凝成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看着镜子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变得异常坚定的自己,低声自语,更像是对自己下的一道命令:“走?不,顾辰。你得‘逃’。”

第五章:金蝉脱壳

第二天清晨,顾辰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公司。她没有走向自己的格子间,而是径直敲响了张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来!”张经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顾辰推门进去,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轻轻放在张经理堆满杂物的办公桌上。

“张经理,这是我的辞职报告。按照合同规定,我申请立刻离职,并自愿放弃本月工资,作为对违约的补偿。”顾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什么?!”张经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老板椅上弹起来,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盯着顾辰,又看看桌上那份刺眼的《辞职报告》。“你疯了吗顾辰?现在辞职?还不要工资?你知不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昨天林总那边刚…等等!”

张经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油腻又精明的笑容,语气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哎呀,小顾啊,别冲动嘛!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昨天林总还特意问起你呢!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林氏科技!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只要你好好表现,把握住这个机会,别说升职加薪,以后飞黄腾达都不是梦!快把报告拿回去,就当没这回事!”他说着,就要去拿那份辞职报告。

顾辰却先一步按住了报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坚决:“张经理,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了。我的工作已经做了详细交接文档,发到您邮箱了。违约金我会尽快打到公司账户。请您批准。”

张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沉了下来。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顾辰,似乎在揣测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小职员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顾辰,你可想清楚了?林总那边…点名要见你。你这个时候辞职,不是打我的脸,是打林总的脸!后果你承担得起吗?”他试图用林然的名头施压。

顾辰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这是我的个人决定,与任何人无关。至于林总那边…”她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我想林总日理万机,不会在意一个小职员的去留。麻烦您了,张经理。”说完,她微微颔首,不再给张经理任何劝阻的机会,转身,挺直脊背,步伐坚定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里,几个探头探脑的同事投来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顾辰视若无睹,径直回到自己的格子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一个用了多年的马克杯,几本专业书籍,还有一个小小的仙人掌盆栽。她抱着那个简单的纸箱,在同事们复杂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工作了两年、却从未让她有过归属感的公司大门。

初秋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新生的、微涩的自由感。顾辰站在写字楼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被无形枷锁束缚了太久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带着痛楚的松弛。

然而,这丝松弛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小时。

当她坐在一家临街咖啡馆的角落,试图用一杯滚烫的拿铁平复心绪,并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求职方向时,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瞬间将她刚刚获得的短暂自由击得粉碎:

【顾辰,上午十点,林氏科技顶层办公室。别考验我的耐心。 ——林然】

顾辰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咖啡杯边缘的热度仿佛也消失殆尽。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张经理告的密?还是他林然的手眼,已经通天到这种地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精心策划的“逃离”,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不堪一击。

第六章:无处可逃

短信那短短一行字,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再次将顾辰牢牢铐住。她盯着屏幕上“林然”那两个字,指尖冰凉,连带着那杯温热的拿铁也失去了所有暖意。

逃?还能往哪里逃?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屈辱,沉沉地压在心口。她靠在咖啡馆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张经理那副前倨后恭的嘴脸,闪过林然在洗手间里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闪过他捏着她下巴时那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这只小虾米的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的困兽之斗。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又再次亮起,是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铃声执着地响着,如同催命的符咒。

顾辰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顾小姐,”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训练有素的男声,礼貌却带着公式化的疏离,“我是林总的助理,陈默。林总交代,上午十点,请您务必准时抵达林氏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需要为您安排司机吗?”

“不用。”顾辰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我自己过去。”

“好的。林氏总部地址是金融中心A座顶层。前台会直接带您上去。”陈助理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期待您的到来。”

电话挂断。

顾辰放下手机,端起那杯已经半凉的拿铁,一口气灌了下去。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她拿出钱包付了账,抱着那个装着私人物品的纸箱,推开了咖啡馆的玻璃门。

外面阳光正好,秋高气爽。金融中心A座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耀眼的光芒,像一座巨大的、不可撼动的堡垒,而堡垒的最顶端,是那个掌握着她此刻命运的男人。

九点五十分。

顾辰站在林氏科技总部一楼那宽敞得能跑马、光洁得能当镜子的大堂里。空气里弥漫着高效、精英、金钱和权力的混合气息。穿着笔挺职业装的男女步履匆匆,低声交谈着各种她听不懂的术语和项目名称。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林氏科技的最新成果和股价,每一个数字都彰显着这个商业帝国的雄厚实力。

她穿着昨天那身略显廉价的黑色小西装,抱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纸箱,站在这里,像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顾辰。林总约我十点。”顾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前台小姐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怀里的纸箱上快速扫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探究,但笑容依旧完美:“顾小姐您好,林总交代过。这边请,陈助理在电梯厅等您。”

专用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门无声滑开,陈默已经等在那里。他大约三十岁上下,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气质沉稳干练,看向顾辰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顾小姐,这边请。”他侧身引路。

顶层总裁区的走廊更加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壮阔景观,云层似乎都在脚下。这里安静得近乎肃穆,每一寸空间都彰显着主人的绝对权威。

陈默在一扇厚重的深色实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

“进。”门内传来林然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默推开门,侧身让开:“顾小姐,请。”

顾辰抱着纸箱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再次掐进掌心。她挺直背脊,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大得惊人,风格极简而冷硬,巨大的弧形办公桌后,林然正埋首于一份文件。阳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墙倾泻而入,勾勒出他专注而冷峻的侧影。他没有抬头,仿佛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访客。

空气里弥漫着雪松木质香和淡淡的咖啡气息。

顾辰站在门口,抱着她的纸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只有林然翻动纸页的沙沙声。这份刻意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煎熬。

终于,林然合上文件,身体向后,靠在高背的真皮座椅上。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锐利而冰冷地投向站在门口的顾辰,最后,落在她怀里那个格格不入的纸箱上。

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顾辰,你以为辞职,就能逃掉?”

第七章:掌心牢笼

林然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锤,每一个字都敲在顾辰紧绷的神经上。那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掌控欲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捆缚在原地。

“你以为辞职,就能逃掉?”

这句话,彻底撕碎了顾辰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抱着纸箱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进纸箱的边缘。屈辱、愤怒、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在她胸腔里翻搅。她猛地抬起头,迎向林然冰冷的视线,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林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辞职是我的个人自由,我现在已经不是‘启创’的员工,和您,和贵公司,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我没有义务必须留在这里接受您的质询。”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强硬。

“自由?”林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嗤笑一声。他从宽大的座椅上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更强烈的压迫感,一步步绕过办公桌,朝顾辰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顾辰的心尖上。

他在距离顾辰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目光沉沉地锁着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顾辰,十年前,你欠我一个解释,不告而别。十年后,你以为换个地方躲起来,这笔债就能一笔勾销?”他微微倾身,那股清冽冷峻的雪松气息再次强势地将她包围,“在我这里,没有‘自由’这两个字。只有‘还清’。”

他伸出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目标是顾辰怀里那个碍眼的纸箱。

顾辰下意识地抱紧了箱子,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屏障和所有物。

林然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更冷了几分。他没有强抢,反而收回了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

“忘了通知你。就在你递交辞呈的一小时后,‘启创策划’已经被林氏集团全资收购。它现在,是我的子公司。”

顾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抱着纸箱的手臂猛地一僵。

收购?全资收购?仅仅因为她辞职,他就买下了整间公司?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得顾辰头晕目眩。她看着眼前男人冷峻而漠然的脸,一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疯狂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这已经不是权势的碾压,这简直是…疯狂!

“所以,”林然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满意于她眼中那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惧,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宣判,“你,顾辰,作为‘启创策划’的核心资产之一,你的劳动合同自动转移至林氏集团总部。你现在,是我的员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纸箱,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至于这些私人物品…陈默。”

一直安静守在门外的陈助理立刻推门进来:“林总。”

“带顾小姐去她的新工位。”林然的目光重新落回顾辰脸上,那眼神冰冷而深邃,像在看一只终于落入掌心的猎物,“就在总裁办外间。方便…随时沟通工作。”

“是,林总。”陈默应道,转向顾辰,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顾小姐,请跟我来。”

顾辰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怀里的纸箱仿佛有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眼前的一切,林然的话语,陈默的等待,都像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投入巨大玻璃缸的金鱼,无论怎么游,都逃不出外面那双冰冷注视的眼睛。

他买下了她的公司,买断了她的“自由”。他用最直接、最蛮横、最不容抗拒的方式告诉她:顾辰,你无处可逃。

十年时光,并未冲淡那份怨,反而在他手中,淬炼成了更冰冷、更坚硬的牢笼。

第八章:咫尺囚徒

总裁办外间,宽敞明亮,视野极佳,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能将大半个CBD的繁华尽收眼底。空气里弥漫着顶级新风系统过滤后的清新气息,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这里的陈设简约而昂贵。一张宽大的L形实木办公桌,配着符合人体工学的顶级座椅。桌上除了崭新的电脑、电话,空无一物,干净得像是某种精致的摆设。

陈默指了指那张桌子,语气平静:“顾小姐,这是您的位置。您的入职手续法务部已经在加急办理,稍后会有邮件发送到您的公司邮箱。内线电话1号键直通林总办公室。林总吩咐,您暂时负责整理、归档总裁办近三年的非核心项目简报,熟悉集团业务。相关资料已发到您桌面。”

他顿了顿,看着顾辰依旧抱着那个纸箱、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补充道:“您的私人物品,可以放在那边。”他指了指角落一个设计简洁的储物柜。

“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问我。我的工位在您斜对面。”陈默说完,微微颔首,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处理工作,仿佛刚才只是安排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同事。

顾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怀里那个装着马克杯、旧书和仙人掌的纸箱,在这个极致奢华、高效冰冷的环境里,显得如此寒酸和格格不入。

总裁办…外间…直通林总办公室的内线…整理简报…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这不是工作,这是赤裸裸的监视!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无所遁形!

她慢慢地、几乎是挪动般走到那张宽大得有些空旷的办公桌前,将怀里的纸箱轻轻放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桌面,激得她微微一颤。她没有去看那个储物柜,只是将纸箱放在了桌下最不起眼的角落。

拉开椅子坐下。高级座椅舒适得不可思议,却让她如坐针毡。电脑屏幕亮起,提示她输入新生成的员工账号密码。桌面文件夹里,果然躺着陈默所说的“近三年非核心项目简报”,文件数量庞大得令人窒息。

她机械地点开一份,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图表涌入眼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林然冰冷的话语在反复回响:“你,现在是我的员工。”“方便…随时沟通工作。”

身后那扇厚重的、紧闭的深色实木门,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隔绝着那个掌握着她此刻所有命运的男人。那扇门后的任何一点细微声响——纸张翻动的声音,椅子移动的声音,甚至只是隐约的呼吸声——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钻进顾辰的耳朵里,牵动着她高度敏感的神经。

她感觉自己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牢房里,外面是广阔的世界,而她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那个人的视线之下。每一次内线电话的提示灯闪烁,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是那个1号键亮起。

午休时间到了。陈默起身,礼貌地询问:“顾小姐,需要帮您订午餐吗?或者您想下去员工餐厅?”

顾辰摇摇头,声音干涩:“不用了,谢谢。我…不饿。”

陈默没有多问,点点头离开了。

偌大的总裁办外间,只剩下顾辰一人。绝对的安静带来更深的窒息感。她看着落地窗外阳光下繁华流动的城市,感觉自己与那个鲜活的世界隔着千山万水。她被困在了这云端之上,距离那个男人,只有一墙之隔。

咫尺,即是天涯。也是她无法挣脱的囚笼。

第九章:危墙之下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与高度紧绷中滑过。顾辰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每天准时出现在那个位于云端、视野绝佳却让她倍感压抑的工位上,埋首于海量的项目简报之中。她强迫自己专注于那些枯燥的数据和文字,试图用工作麻痹混乱的思绪。

林然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职员,或者说,一个暂时无需处理的“存档文件”。他非常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见客、处理各种文件。进出总裁办公室的人络绎不绝,个个步履匆匆,神情严肃。陈默则像一道高效而无声的屏障,将林然与外界的一切琐碎隔绝开来,自然也包括坐在外间的顾辰。

除了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林然投来的那短暂却极具穿透力的一瞥外,他几乎没有再直接与顾辰说过话。那份刻意的忽视,比直接的刁难更让顾辰心弦紧绷。她总觉得,这平静的表面下,正酝酿着她无法预知的惊涛骇浪。

一周后,一个重要的项目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

林氏集团在城南开发区拿下了一块核心地块,准备打造一个集高端住宅、智能商业和科技研发于一体的标杆项目——“未来城”。项目刚刚启动,正处于紧锣密鼓的奠基筹备阶段。

这天上午,陈默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到顾辰桌上,语气依旧平静无波:“顾小姐,这是‘未来城’奠基仪式前期筹备的场地勘察和流程预案汇总。林总下午要亲自去工地视察,需要一份简明扼要的现场风险点摘要和应急预案重点,中午前放在他桌上。”

“未来城”…奠基仪式…林总要亲自去现场…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顾辰的心猛地一跳。她拿起文件,点点头:“好的,陈助理。”

文件很厚,包含了复杂的地质报告、施工图纸、流程安排、安保预案等等。时间紧迫,顾辰立刻抛开杂念,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她快速浏览、提炼关键信息,尤其是场地内几处因地质条件复杂需要重点监测的区域,以及人流密集处的疏散路线和应急措施。

她工作起来效率极高,条理清晰。不到两小时,一份重点突出、条理清晰的风险摘要和应急要点就整理完毕,打印出来。

她拿着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走到那扇深色的实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林然的声音传来。

顾辰推门进去。林然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他似乎在谈一个跨国并购案,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顾辰将文件轻轻放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一角,用镇纸压好,然后便准备无声地退出去。

“等等。”林然结束了通话,转过身。他没有看桌上的文件,目光直接落在顾辰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你整理的?”

顾辰停下脚步,垂着眼:“是的,林总。”

林然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摘要,快速地翻阅了几页。他看得很快,眼神锐利。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片刻,他合上文件,抬眼看向顾辰。那目光深沉,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乎有微弱的惊讶,但更多的是被更深的东西覆盖。

“下午的视察,你也一起去。”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吩咐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工作。

顾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抗拒:“林总?我…我只是负责整理资料,现场视察…我恐怕不够专业…”

“不够专业?”林然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桌上那份摘要,“我看你抓重点抓得很准。纸上谈兵没用,正好去现场看看你总结的风险点是否到位。准备一下,两点出发。”

命令已下,不容置疑。

下午两点,几辆黑色的商务车驶离林氏总部,朝着城南开发区驶去。顾辰和林然、陈默同乘一辆车。车厢内气氛沉闷。林然闭目养神,陈默则低声汇报着其他工作。顾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手心微微出汗。

工地现场尘土飞扬,巨大的打桩机轰鸣作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们忙碌穿梭。项目负责人早已等候多时,热情地迎上来汇报进度。林然神情严肃,一边听取汇报,一边在负责人的引领下,朝着工地深处、靠近那片地质报告里提到过的、需要重点监测的坡地区域走去。顾辰和陈默紧随其后。

这片区域正在进行土方作业和基础开挖,地形有些复杂。巨大的挖掘机臂膀挥舞,运土的卡车进进出出。负责人指着前面一处刚挖开的基坑介绍着施工难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兽低吼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侧上方传来!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岩石和泥土碎裂滑落的声音!

“小心!塌方了!快闪开!!”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顾辰只觉得头顶光线猛地一暗,巨大的阴影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兜头压下!她下意识地抬头,瞳孔骤然缩紧——只见侧上方一处因连日阴雨浸泡而松动的陡峭土坡,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裹挟着大量的泥土、碎石和几块脸盆大小的岩石,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轰然倾泻而下!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顾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裹挟着毁灭力量的土石洪流,朝着她和离她不远的林然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侧面狠狠撞在她身上!

“砰!”

顾辰被这股力量撞得整个人凌空飞扑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开外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安全帽也摔飞出去。

在她被撞飞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将她推开的身影,被汹涌而下的土石流无情地吞没!

“林然——!!!”顾辰的尖叫撕裂了工地的喧嚣,带着无尽的惊恐和绝望。

尘土漫天飞扬,遮天蔽日。

第十章:尘封旧物

“林然——!!!”

顾辰的尖叫声被淹没在土石崩塌的轰隆巨响和漫天飞扬的尘土中。她重重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她顾不上这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被土石覆盖的区域。

“救人!快救人啊!!”

“林总!林总在那里!!”

“快!挖掘机!小心点!!”

“叫救护车!快!!”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惊恐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机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陈默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嘶吼着指挥救援。工人们疯了一样冲上去,徒手或用工具拼命地刨挖。巨大的挖掘机臂膀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顾辰手脚并用地爬到那片废墟边缘,不顾手掌被碎石划破,拼命地用手去扒拉那些湿冷的泥土和石块。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林然!林然你回答我!”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

“找到了!在这里!!”一个工人激动地大喊。

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和一块巨大的碎石搬开。

林然的身体露了出来。他侧卧着,蜷缩在刚才推开顾辰后自己倒下的位置,头上、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和碎石,鲜血正从他额角一道深深的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脖颈下的泥土。他那身昂贵的高定西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污。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手臂,被一根从上方滑落、尖锐断裂的粗钢筋刺穿!鲜血正顺着钢筋不断滴落,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暗红。

他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总!”

“快!担架!小心他的手!”

“医生!医生到了吗?!”

现场一片混乱的呼喊。医护人员带着担架冲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固定钢筋,将他抬上担架。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顾辰浑身泥污,失魂落魄地跟在担架后面,看着林然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手臂上那根狰狞的钢筋,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刚才那一推的力量,他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原来…他说的“你逃一次,我追一世”,不是威胁,是…以命相护的诅咒?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最近的市立医院。顾辰坐在充斥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车厢里,紧紧握着林然那只没有受伤、却冰冷异常的手,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滴落在他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背上。

“林然…你别死…你不能死…”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低语,“我还没告诉你…当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像一只不祥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林氏的高层、陈默、还有接到消息匆忙赶来的林然母亲(一位气质雍容却脸色惨白的中年妇人)都焦急地守在外面。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顾辰像个泥塑的雕像,蜷缩在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身上还带着工地的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林然倒下的画面和他手臂上那根刺目的钢筋在反复回放。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林母第一个冲上去,声音带着哭腔。

“万幸!万幸!”医生抹了把额头的汗,“头部受到撞击,中度脑震荡,需要静养观察。左臂的钢筋贯穿伤,没有伤及主要神经和动脉,但肌肉和软组织损伤严重,手术很成功,骨头也做了固定,但恢复期会很长,而且…很可能会留下一定程度的功能障碍和疤痕。另外肋骨有两处骨裂,需要静养。病人暂时还没醒,麻药过去后会转入ICU观察。”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字,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林母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谢谢医生!谢谢!”陈默连忙道谢,安排后续事宜。

林然被推了出来,转入重症监护室。他脸色苍白如纸,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和固定架,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安静地躺在那里,脆弱得与平日那个冷硬强势的霸总判若两人。

林母进去看了一眼,哭得更厉害了,被陈默搀扶着先去休息。

顾辰隔着ICU的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身影。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席卷了她。她无力地滑坐在走廊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陈默安排好林母,又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泥土、已经变形了的黑色公文包和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巴掌大小的、看起来非常陈旧的方形铁盒。

“顾小姐,”陈默走到顾辰面前,将那个铁盒递给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是在清理事故现场、搬动林总时,从他西装内侧口袋里掉出来的。他一直…贴身带着。我想,或许…您应该看看这个。”

顾辰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沾着点点暗红血迹的密封袋。里面的铁盒锈迹斑斑,边角甚至有些凹陷变形,显然年代久远。

她颤抖着手接过来。铁盒入手冰凉沉重。

是什么?重要文件?商业机密?

在陈默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顾辰撕开了密封袋,冰凉的铁盒落在她掌心。盒盖似乎因为撞击有些变形,她费力地抠了几下,才“咔哒”一声打开。

没有文件,没有机密。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当看清那东西的瞬间,顾辰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猛地冲上头顶!

那是一个…极其粗糙、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陶土杯子。杯壁厚薄不均,歪歪扭扭,表面的釉色也上得斑驳陆离。杯口有一道明显的、用拙劣手法修补过的裂痕。

这个杯子…她认得!太认得了!

那是十七岁那年,她花了整整一个暑假,在社区陶艺班里笨手笨脚、无数次失败才勉强烧制成功的第一个“作品”。她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十八岁的林然。当时还得意地指着杯底说:“看!我刻了字的!‘辰星永伴’!我顾辰和林然,要像星星一样永远在一起哦!”

少年林然嫌弃地撇嘴:“丑死了!喝水都怕割嘴!”可眼底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后来呢?后来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两人因为一点小事赌气争吵,她气呼呼地跑回房间,不小心将放在书桌上的这个杯子扫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她当时又气又心疼,赌气地把碎片都扫进了垃圾桶…

她以为,这个丑陋的破杯子,早就和她那场破碎的初恋一样,被彻底丢弃在时光的垃圾堆里了。

可现在,它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锈迹斑斑、被他贴身珍藏了十年、甚至在生死关头都护在胸口的铁盒里!

杯底,那四个歪歪扭扭、当年被少年林然嘲笑为“鬼画符”的字迹,清晰无比地映入顾辰被泪水模糊的双眼:

【辰星永伴】

十年岁月流转,杯身布满细密的开片纹路,那道曾被修补的裂痕依旧狰狞,无声诉说着时光的残酷。它那么旧,那么破,那么丑,却被他视若珍宝,贴身珍藏了整整十年!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顾辰所有的心理防线。她死死攥着那个冰凉的铁盒,指节捏得发白,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铁盒上,洇开深色的水痕,也砸在杯底那四个稚嫩却坚硬的字上。

原来…原来他说的“欠他的解释”,从来都不是恨。他买下公司,步步紧逼,将她囚在身边…也从来不是为了报复。

十年怨怼,十年分离,十年步步紧逼…都抵不过生死一瞬,他本能地将她推开,用身体为她挡下灭顶之灾。

也抵不过这个被珍藏了十年、早已破碎不堪的旧陶杯。

所有的委屈、怨恨、不解、逃避…在这一刻,被汹涌的泪水和迟来的、震耳欲聋的真相冲刷得支离破碎。

第十一章:破镜重圆

顾辰抱着那个冰冷的铁盒,蜷缩在ICU外冰冷的走廊角落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无声而汹涌。泪水模糊了视线,铁盒上斑驳的锈迹和杯底那四个稚拙的字,在她指腹下烙下滚烫的印记。

十年光阴,隔着生死与怨恨的迷雾,她终于看清了迷雾另一端,那个从未真正离去的少年。他的恨,是执念铸成的铠甲;他的步步紧逼,是穿越漫长时光的孤勇追寻;他的舍身相救,是刻进骨血里的本能。

原来,碎掉的从来不是他们的情意,只是她以为的结局。

天快亮时,护士轻声通知:“林先生醒了,麻药过了,意识清醒,可以短暂探视了。”

顾辰猛地抬起头,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踉跄着站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个承载着十年重量的铁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跟在陈默身后,走进了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重症监护室。

病床上,林然已经撤掉了大部分仪器,只留下手臂的监护和点滴。他头上缠着纱布,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左臂被厚重的石膏和支架固定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半睁着,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和茫然,在看清走进来的人时,骤然聚焦。

他的目光越过陈默,直直地落在顾辰身上。看到她红肿的双眼、苍白的脸、还有怀里那个显眼的旧铁盒时,他灰败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随即又恢复了一片沉寂的疲惫。

陈默低声汇报了几句情况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窗外晨曦微露,给冰冷的房间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

顾辰一步一步走到病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她看着林然苍白虚弱的脸,看着他手臂上刺目的石膏,看着他眼底那片沉寂的疲惫,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胀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滴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颤抖着手,将那个冰凉的铁盒轻轻放在林然没有受伤的右手边。

林然的目光垂下,落在铁盒上,又缓缓抬起,看向顾辰泪流满面的脸。他的嘴唇干裂,动了动,声音沙哑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哭什么…不是…没死么…”

这虚弱又带着点别扭的安抚,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辰情感的闸门。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缠满绷带的石膏边缘,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洁白的纱布,声音哽咽破碎:

“傻子…你这个傻子…”她指着那个铁盒,泣不成声,“杯…早就碎了…早就碎了啊…”

林然沉默着。他艰难地动了动没有受伤的右手,似乎想抬起来,却又因为虚弱和疼痛而放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十年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在她汹涌的泪水和怀里那个旧铁盒面前,轰然倒塌。

过了许久,久到顾辰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才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般抬起右手,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反手扣住了顾辰放在他手边、同样冰凉的手指。

他的掌心很冷,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那紧扣的力道,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死生契阔的决绝。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跨越十年风霜、终于尘埃落定的疲惫与执念,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敲在顾辰的心上:

“碎的是杯子…你和我…必须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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