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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8:01:10

精选章节

我是个靠贩卖记忆为生的穷鬼。

最近有人高价收购我所有的记忆碎片,我毫不犹豫全卖了。

警察找上门时,我才知道那些记忆里藏着一起谋杀案。

死者是我的老主顾,最后一次来诊所时,他笑着说:“明天见。”

我惊恐地发现,记忆碎片里那个举着扳手的凶手,穿着我的外套。

利用职业之便,我偷偷潜回警局翻看档案。

现场照片中,我正握着滴血的凶器,笑容扭曲。

回到诊所,我在暗格里摸到冰冷的扳手。

墙上的日历显示案发日期,血红的字迹写着:“该动手了。”

镜子里,我的倒影开始变化。

那张脸,正是记忆碎片里凶手的面孔。

---正文

第一章 记忆交易者

记忆像一层黏腻的油污,糊在诊所的空气里。

我——林默,瘫在吱嘎作响的旧转椅上,指尖残留着上一笔交易带来的微麻刺痛。那感觉像被微弱的电流舔过,短暂,空洞。刚离开那家伙,一个眼神浑浊、总惦记着偷窥隔壁女邻居洗澡的老光棍,他支付了皱巴巴的一叠旧钞,换走了我脑海里一段关于夏日海边黄昏的完整记忆片段。咸湿的海风、灼热的沙粒触感、夕阳沉入海平线时熔金般的光……现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概念,像褪色的旧照片,再也无法激起任何真实的涟漪。

值吗?我对着天花板剥落得如同地图的霉斑,扯了扯嘴角。值。至少能撑到下个月的水电费。

诊所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廉价消毒水味儿,混杂着灰尘、陈年旧物和无数人残存情绪发酵后的酸腐气息。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管,惨白的光线明明灭灭,在我疲惫的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角落里,那台老旧的“思维萃取仪”——一个布满按钮和指示灯、连接着复杂管线与电极贴片的银灰色金属箱,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头蛰伏的、消化不良的野兽。几根指示灯幽幽地亮着绿光,显示它刚刚完成了一次记忆的剥离与封装。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老光棍身上那股劣质烟草和隔夜汗味混合的体臭。

我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扫过桌角那台屏幕布满雪花点的旧电视。本地新闻台那个妆容永远浓得化不开的女主播,正用她那职业化的、略带夸张的语调播报着:“……警方呼吁广大市民,如有任何关于‘废车场凶杀案’的线索,请立即……”

废车场凶杀案?又一个倒霉鬼。这城市就像个巨大的溃疡面,每天都在渗出新的脓血。我麻木地想着,关我屁事。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破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冷风裹挟着门外街道的喧嚣和湿冷的雨气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室内的浑浊,也让我裸露的胳膊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挡住了门外灰蒙蒙的天光。

我眯起眼,适应着骤然涌入的光线。来人穿着笔挺的深色警服,肩章上的银色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一下。雨水顺着他警帽的帽檐滴落,在他脚边深色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帽檐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毫不客气地扫视着诊所里的一切,最后牢牢钉在我身上。

我的心毫无预兆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警服。这个身份本身就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尤其是对于像我这样,在灰色地带靠贩卖私密记忆谋生的人。

“林默?”警察的声音低沉,带着公事公办的穿透力,不容置疑。他抬手,雨水顺着他深蓝色的袖口滑落,亮出了一张印有我那张毫无生气、仿佛永远睡不醒的脸的证件照。那是我办理“特殊记忆交易从业许可”时拍的,照片上的我眼神空洞,像个等待处理的标本。

喉咙有些发干,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下那阵莫名的心悸。“是我。警官,有事?”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沙哑一点。

警察的目光像探照灯,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扫过墙角那台兀自嗡鸣的“思维萃取仪”,掠过堆满杂物的桌面,最后落回我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

第二章 凶案疑云

“认识这个人吗?”他抬手,递过来一张照片。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照片是打印出来的,有些粗糙的颗粒感。但上面的人像清晰得刺眼。

我的呼吸骤然一滞。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微胖,头发稀疏,脸上带着一种我极其熟悉的、混合着市侩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的笑容。他的眼睛正对着镜头,仿佛透过照片在看着我。

老金!

他是我的常客之一。一个靠倒腾二手电子零件为生的小老板,日子过得紧巴巴,却对“体验”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他是我诊所里为数不多真正愿意花钱购买“美好体验”的人。他会花掉辛苦攒下的钱,只为从我这里买走一段关于在高级餐厅吃牛排的记忆,或者一次海边度假的虚假体验。他常说,现实太苦,总得尝点甜的,哪怕是假的。

“金……金老板?”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认识。他……他是我这里的顾客。”

警察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的反应,没有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记忆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起来。诊所里昏黄的灯光,老金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他搓着粗糙的手掌,眼睛亮得惊人……

“……大概,一周前?对,上周三晚上。”我努力回忆着那天的细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开始在心底弥漫,“他刚成交了一笔不错的买卖,赚了点小钱,心情特别好。走的时候……”我顿了顿,那个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他还特意回头,笑着对我说了句‘明天见’。”

“明天见?”警察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我的神经末梢。

“对。”我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是这么说的。但第二天……他没来。之后也没再来过。”这很正常,顾客来来往往,谁会天天惦记着买别人的记忆?

警察沉默了片刻。诊所里只剩下思维萃取仪低沉的嗡鸣和外面隐约传来的、被雨水模糊了的车流声。这短暂的寂静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胸口。

“他死了。”警察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是‘废车场凶杀案’的死者。死亡时间,初步推断是上周三晚上,他离开你这里之后不久。”

轰!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诊所里昏黄摇晃的灯光、思维萃取仪低沉的嗡鸣、警察制服上深沉的蓝色……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都像被投入了搅拌机,疯狂地旋转、扭曲、模糊。

死了?老金?那个总想着尝点“甜头”的、有点小精明又有点可怜的老金?上周三晚上?就在他笑着对我说“明天见”之后?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的指尖变得冰凉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我下意识地抓紧了破旧转椅那油腻腻的扶手,木头粗糙的纹理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近乎虚幻的真实感。

“死……死了?”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虚弱,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会……在废车场?”

警察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我骤然失血的脸上。他敏锐地捕捉着我每一丝细微的反应,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窥视我混乱翻腾的内心。

“现场很混乱。钝器反复击打头部致死。”他的声音平板无波,每一个字却像冰冷的秤砣砸在我心上,“凶器初步判定,是一把尺寸不小的活动扳手。现场没有目击者,附近监控老化,有价值的线索不多。”

活动扳手……钝器反复击打头部……老金那张带着市侩笑容的脸……这些破碎的信息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我猛地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林先生?”警察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向前逼近了小半步,宽阔的肩膀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大部分光线,阴影笼罩着我。“你看起来反应很大?”

“我……”我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恐惧像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他……他刚从我这里离开……就……就……”我语无伦次,试图解释这生理性的剧烈反应,“太突然了……他……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第三章 记忆碎片

警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锁着我。诊所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思维萃取仪的嗡鸣声此刻听起来像垂死的哀鸣。

“金老板最近,”他终于再次开口,语速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有没有向你购买过什么特别的记忆?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提到过什么人,或者特别害怕什么?”

特别的记忆?异常?

我混乱的大脑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急速扩散。记忆的碎片在意识深处沉浮、碰撞。老金那张带着焦虑和渴望的脸……他搓着手,声音急切……他好像说过什么?他说……他想要……想要……

——“全部!林老板,你手上所有的记忆碎片!只要是还没卖出去的,我都要了!”

——“价格好说!我最近……最近手头还行!就想……就想一次性多体验点不一样的!全都给我打包!”

——“别问那么多!钱不会少你的!现金!现在就交易!”

老金那异常急切、甚至带着点疯狂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他当时的状态很不正常,眼神发直,额角似乎还有冷汗,那种焦虑和不顾一切的迫切,完全不像他平时精打细算的模样。

所有的……记忆碎片?全部打包?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惧猛地攫住了我!那感觉比警察带来的死亡消息更甚,像无数根冰针瞬间刺穿了我的四肢百骸!

“全部……碎片……”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警察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异样,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更强了,“你说什么碎片?”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没……没什么!我是说……他……他最近好像有点心事,但……但没具体说什么特别的记忆……”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躲闪,不敢直视警察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第四章 警局档案

警察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眼神中的怀疑如同实质的冰棱,毫不掩饰地刺向我。他沉默地盯着我,那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煎熬。诊所里只剩下思维萃取仪单调而固执的嗡鸣,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狂乱的心跳声。

“林先生,”他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请仔细回忆。任何细节,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金老板遇害前,他最后接触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最后接触的人……很可能就是我……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深处。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那些被他买走的、属于我的记忆碎片里……会不会……就藏着……

不!不可能!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勉强拉回一丝理智。我必须知道!我必须亲眼确认那些记忆里到底有什么!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在恐惧的废墟上破土而出——警局的档案!现场照片!

利用职业之便……这个词像幽灵一样闪过我的脑海。我深知如何潜入意识的浅层,如何短暂地影响他人的感官,让他们忽略我的存在。这是我赖以生存的灰色技能。现在,它成了我唯一可能的救命稻草,也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警官,”我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尽管它仍在微微发颤,“我……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听到消息太突然了。能……能让我缓一下吗?或者……我改天再去警局做详细笔录?”

警察审视的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剥开我的皮囊。最终,他微微颔首,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可以。但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随时会再联系你。另外,”他加重了语气,像在敲打一面警钟,“请仔细回想,有任何关于金老板的信息,立刻通知我们。这很重要。”

“明白……明白。”我连连点头,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

警察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的模样烙印在脑海里。然后,他利落地转身,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灰蒙蒙的雨幕中。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湿冷的世界。

诊所里瞬间陷入一种死寂。只有思维萃取仪还在不知疲倦地嗡鸣着,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无比刺耳,像在嘲笑我的恐惧。

我瘫在转椅里,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干了。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老金最后那句“明天见”的爽朗笑声,和他惨死在废车场的冰冷现实,在我脑中疯狂交织、碰撞。还有他疯狂购买记忆碎片时那张急切扭曲的脸……

“全部……碎片……”我喃喃自语,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那些碎片……那些被我像处理垃圾一样打包卖掉的、属于我自己的记忆碎片里……到底有什么?

我必须知道!现在!立刻!

恐惧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灼烧着我的理智。警局档案室成了我唯一的目标。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踉跄。冲进诊所后面那个狭窄、堆满杂物、散发着霉味的隔间——我的“操作间”。

这里更加阴暗潮湿。墙上挂满了各种型号的电极贴片和数据线,像怪异的藤蔓。我冲到角落一台布满灰尘、屏幕狭小的监控设备前——这是我为了应付“特殊顾客”私下的要求,违规连接城市公共监控网络的一个跳板终端,信号微弱且极不稳定。

屏幕上闪烁着杂乱的雪花点。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狂乱的心跳,双手有些发抖地放在布满油污的键盘上。冰冷的塑料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集中精神……就像无数次为顾客提取记忆时那样……只是这次的目标,是警局内部那个庞大数据库的冰山一角……

我闭上眼,排除掉诊所里令人窒息的霉味、思维萃取仪的嗡鸣、还有门外隐约的雨声。意识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顺着那根脆弱的、布满电子干扰的数据流,艰难地向上追溯。公共监控网络庞大的、冰冷的数据洪流冲刷着我的感知,各种杂乱的图像碎片和信息噪音疯狂涌入——模糊的车流尾灯、行人匆匆晃过的身影片段、商店招牌闪烁的霓虹残影……无数毫无意义的碎片冲击着我紧绷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和针刺般的头痛。

不行!目标必须更清晰!警局……档案系统……“废车场凶杀案”……现场照片……

我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意识更加凝聚,像一枚钻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强行刺破混乱的数据流,向那个代表着城市暴力机器的、戒备森严的区域突进。

阻力骤然增大!冰冷的、代表着防火墙和权限认证的电子屏障像无形的铁壁迎面撞来。警告的刺痛感瞬间贯穿我的太阳穴!警报!有人在试图反向追踪!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鬓角。我猛地一咬牙,将残存的精神力孤注一掷地爆发出去!不是对抗,而是模仿!模仿一个拥有临时访问权限的警官在查阅内部资料的思维波动频率!如同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在悬崖边缘走钢丝!

嗡——!

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撕裂的剧痛!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炸开!

就在这剧痛和眩晕中,那冰冷的电子屏障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稍纵即逝的松动。我的意识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趁着这万分之一秒的空隙,猛地挤了进去!

第五章 真相角

成功了?但代价巨大!我感觉自己的鼻腔一热,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是鼻血。顾不上擦,我的“视线”在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和文件夹图标中疯狂扫视、定位。

“废车场凶杀案”……归档日期……现场勘查……图像证据……

找到了!

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图标在意识视野中亮起。我集中最后残存的力量,如同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试图强行“点开”它!

权限不足!警告!非法访问!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仿佛直接在我颅腔内炸响!剧痛再次袭来,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大脑!

就在意识即将崩溃、被强行弹出系统的前一瞬,文件夹内一张缩略图仿佛被我的执念强行拽了出来,瞬间在我剧烈震荡的意识视野中放大、铺开!

嗡——!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思维萃取仪的嗡鸣,窗外的雨声,我自己粗重的喘息……一切都被这张照片带来的死寂彻底吞噬。

照片清晰度极高,带着现场勘查特有的冰冷和残酷。

背景是废车场深处。堆积如山的、锈迹斑斑的报废汽车残骸,在惨淡的光线下如同狰狞的怪兽骨架。地上,大片深褐色、几乎发黑的血迹像一张扭曲的地毯铺开,边缘已经干涸板结。血迹中央,蜷缩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人形。是……老金。脸朝下趴着,只能看到乱糟糟的头发和一部分变了形的、沾满血污的后脑勺。他那只曾无数次在我面前搓着、数着钞票的手,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泥地上,指甲缝里嵌满了黑红色的泥垢。

然而,真正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骤停的,不是老金那惨烈的死状。

而是在这血腥的场景边缘,照片的右下角!

一个人影!

他背对着镜头,微微弯着腰,似乎正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连帽外套——那件外套!我认得!袖口磨损的地方,左肩后面那块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深色油渍……那是我上周三穿过的外套!昨天刚洗了,还晾在诊所后窗的铁丝上!

第六章 凶器现身

但这还不是终结。

就在这个人影微微侧身,似乎要直起腰来的瞬间,照片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里,紧紧握着一件东西!

一把沉重的、沾满暗红血迹和几缕黏连着皮肉组织的黑色毛发的大型活动扳手!那金属的冷光在照片的惨淡光线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嗡——!

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碾碎!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尖叫、战栗!我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原地。

照片上那个人……是我?那个握着染血凶器、站在老金尸体旁边的人……是我?

不!不可能!我毫无印象!上周三晚上……老金离开后……我做了什么?记忆!那该死的记忆碎片!

老金买走了!他买走了我所有的记忆碎片!包括……包括可能记录下这一切的那部分?!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猛地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剧烈的眩晕和反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双膝狠狠砸在隔间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双手死死撑住地面,大口大口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鼻血滴答滴答地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色小花。

照片上那个模糊的、穿着我外套、握着染血扳手的侧影,像一个烙铁烫出的恐怖印记,死死地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也烙进了我灵魂的最深处。

是我……真的是我?

混乱的思维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沙砾,疯狂地击打着我的意识壁垒。老金最后那张带着爽朗笑容的脸,他急切购买全部记忆碎片时扭曲的表情,警察锐利冰冷的眼神,还有那张照片上沾血的扳手和深灰色外套的侧影……这一切在脑海中疯狂搅动、碰撞。

“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指甲死死抠进粗糙的水泥缝里,试图抓住一丝现实感,嘴里无意识地呢喃,“记忆……碎片……被他买走了……所以我不记得……所以……”

这个想法像一道微弱的光,在绝望的深渊中闪烁了一下。对!一定是这样!是那些被买走的记忆碎片在作祟!它们带走了真相,也带走了我的罪证!只要找到证据……证明那些记忆确实被卖掉了……交易记录!诊所里有备份!那台老旧的思维萃取仪,每一次交易,只要不是最便宜的“碎片速递”,都会在它的本地硬盘里留下一个加密的原始数据备份和一份简略的交易日志!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猛地抬起头,顾不上擦掉糊在脸上的冷汗和鼻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我跌跌撞撞地冲出隔间,扑向墙角那台沉默的金属箱体——我的“思维萃取仪”。

第七章 暗格之谜

嗡鸣声似乎比刚才更响了些,像是在嘲笑我的徒劳。我颤抖着手指,摸索到机器侧面一个隐蔽的物理开关,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机器侧面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挡板弹开了,露出一个老式的、带物理按键的微型显示屏和几个接口。屏幕上亮起幽幽的蓝光,显示着简陋的字符菜单。

“交易日志……上周……周三……”我的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好几次按错了键,汗水模糊了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终于,日期锁定在“上周三”。屏幕上刷出一行行简短的记录。

【19:43:11】 客户ID:Jin_OldGold(金老板)

【操作类型】 记忆碎片批量提取(高级封装)

【目标片段】 未售出碎片库(全部)

【交易状态】 完成

【支付方式】 现金(大额)

【数据备份】 Y(已加密)

找到了!

“全部……真的是全部……”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未售出碎片库(全部)”,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和荒谬解脱感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他真的买走了我所有的、尚未出售的记忆碎片!包括那个时间段!包括……可能记录下一切的……那个!

“所以……不是我忘了……”我对着屏幕上幽幽的蓝光,神经质地低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它……它被买走了……被删除了……所以我没有……我没有杀人的记忆……”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像一层更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冰壳,将我紧紧包裹。没有记忆,就能否认事实吗?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我的外套,拿着扳手……站在老金的尸体旁……

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脊椎一路向上蔓延。我的外套……扳手……

扳手?!

一个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钻进了我的脑海!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旁边一把破椅子,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诊所最里面、靠近后门的那面墙上。

那里,挂着一个老旧的、边缘已经卷起的挂历。挂历旁边,钉着一个简陋的、用废弃木板拼成的工具架。工具架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件常用的工具: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几把尺寸不一的螺丝刀,一卷散开的绝缘胶布……

唯独少了那件东西!

那把最大号的、沉甸甸的、手柄包裹着黑色防滑胶皮的活动扳手!它本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它是我诊所里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工具!平时修理漏水的管道、拧紧松动的设备螺丝、甚至偶尔用来“劝说”一下不太讲道理的顾客……都少不了它!

它不见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工具架上那个空荡荡的挂钩,仿佛那里悬挂着一个无形的、狞笑的恶魔。

扳手……不见了……现场照片里……那把沾满血和头发的扳手……

第八章 血字预告

“不……”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像一具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诊所最深处那个角落挪去。

那里,除了挂历和工具架,墙角还堆放着几个落满灰尘、用来装废弃电极贴片和一次性耗材的空纸箱。纸箱后面,紧贴着斑驳的墙壁,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废弃电路板伪装起来的暗格。那是我几年前自己动手做的,用来存放一些“特殊”物品——几份伪造的身份证明复印件,一小叠应急用的、来路不明的现金,还有……一把很久以前从一个“特殊顾客”那里得来的、用来防身的、开了刃的短匕首。

那个暗格,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我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我粗暴地推开那几个碍事的空纸箱,灰尘瞬间扬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摸索着那块伪装成废弃电路板的暗格挡板。

找到了!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凸起。

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开的声响,在死寂的诊所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暗格只有巴掌大小,里面黑洞洞的。

我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无法抗拒的冲动,我颤抖着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探进了那个冰冷的、充满未知恐惧的黑暗缝隙之中。

指尖最先触碰到的,是熟悉的、冰冷的金属触感。

坚硬,沉重,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死气。

我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嗡——!

思维萃取仪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大,震耳欲聋!

诊所里昏黄摇晃的灯光,惨淡地照亮了我手中紧握的东西。

一把大型活动扳手。

黑色的金属扳身,沉甸甸的。手柄上包裹的黑色防滑胶皮沾满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像一片片丑陋的痂壳。胶皮的缝隙里,甚至清晰地嵌着几缕深色的、卷曲的毛发,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暗红色的、类似凝固组织碎屑的东西。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混合着腐败蛋白质的腥臭气息,猛地从扳手上散发出来,直冲我的鼻腔!

“呕——!”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弯腰干呕起来,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刺鼻的血腥味和眼前这把染血的凶器。

真的是它!我的扳手!它回来了!带着老金的血和……命!

我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着一块万载寒冰,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拿捏不住。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恶心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第九章 镜中鬼影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如同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茫然地、无意识地向上抬起,越过手中这把滴血的凶器,落在了暗格上方,那面斑驳墙壁上挂着的、卷边的老旧挂历上。

挂历停留在上个月。粗糙的印刷,日期格子很大。

我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其中一格。

上周三的日期!

在那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日期格子里,在那串冰冷的数字旁边,有人用一支极其醒目的、鲜红如血的马克笔,狠狠地、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行字!

那字迹扭曲,癫狂,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和……预告!

【该动手了。】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早已脆弱不堪的意识深处猛烈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思维萃取仪的嗡鸣消失了,窗外隐约的雨声消失了,连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狂乱的心跳也消失了!

只剩下眼前这行字!

鲜红!刺目!像用淋漓的鲜血书写而成!

“该动手了……”

我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念出这行字。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在我自己的颅腔内激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回响!

是谁写的?

我写的?

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上周三……老金来的那天……他走之后……我……

暗格里染血的扳手……挂历上血红的字迹……照片上穿着我外套拿着扳手的侧影……还有老金买走的所有记忆碎片……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行血红的字如同磁石般猛地吸附、拼凑!

一个完整而恐怖的图景,像一幅浸透了鲜血的画卷,在我眼前轰然展开!

是我!真的是我!

是我约了老金?是我写下了这行字?是我在那个雨夜,在废车场,用这把扳手……杀了那个总想着尝点“甜头”的老主顾?!

为什么?为什么?!!

“啊——!!!”

一声凄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我喉咙深处撕裂而出!那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绝望和自我撕裂的痛苦!我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踉跄着向后猛退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墙皮簌簌落下。

手中的扳手“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诊所里回荡,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第十章 最后宣判

我背靠着墙壁,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鬓角涌出,瞬间浸透了衣服。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思维一片混沌,只剩下那行血红的字和染血的扳手在疯狂地交替闪现。

不是我……不是我想的……我没有记忆……我没有……杀人的记忆……

混乱的辩解在脑中疯狂冲撞,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诊所里那盏接触不良、一直忽明忽暗的日光灯管,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濒死般的“滋滋啦啦”的爆响!

啪!

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最后一丝惨白的光线如同被掐断的琴弦,骤然熄灭!

整个诊所,瞬间陷入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绝对的黑暗!

死寂!

比之前更彻底的死寂!

只有思维萃取仪那低沉的嗡鸣,固执地、永恒地响着,像黑暗深渊里某种未知生物的心跳。

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僵硬,连颤抖都似乎停止了。极致的恐惧像一层厚厚的茧,将我层层包裹,几乎窒息。耳边只有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得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在死寂的黑暗中无限放大。

那行血红的字——“该动手了”——像烧红的烙铁,在我紧闭的眼睑内壁上反复灼烧。

还有那把扳手……掉在地上的闷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思维萃取仪的嗡鸣,此刻听起来不再像机器的噪音,更像一种低沉、持续、带着某种冰冷恶意的嘲笑。

就在这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光,在我正前方的黑暗中,突兀地、幽幽地亮了起来。

是诊所里那块挂在门后、落满灰尘的廉价塑料穿衣镜。它原本反射着门外街道透进来的微光,此刻灯灭了,它却不知为何,在绝对的黑暗中,诡异地映出了一点模糊的光源轮廓。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和绝望,死死地钉在了那面镜子上。

镜面模糊不清,像蒙着一层厚重的油污。

但里面,清晰地映出了一个人影。

一个背靠着墙壁、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模糊的人影轮廓。

那是我。

镜中的“我”,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啜泣。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镜面模糊,像隔着一层布满水汽的毛玻璃。镜子里那个背靠墙壁、蜷缩在角落的模糊人影,一动不动。只有肩膀那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耸动,暗示着一种无声的崩溃。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模糊的倒影,眼睛瞪得酸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钝痛。思维萃取仪那低沉的嗡鸣,此刻像是某种邪恶的咒语,在死寂中不断重复,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不是我……”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无声的辩解,更像是一种徒劳的自我催眠。那行血红的字,那把染血的扳手,照片上穿着我外套的侧影……所有的“证据”像冰冷的铁链,将我越捆越紧,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镜子里那个低垂着头的“我”,肩膀耸动的幅度似乎……变大了?

不是错觉!

那耸动变得明显,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协调的节奏。不再是啜泣时那种细微的颤抖,而是……更像在酝酿着什么?或者说……在无声地……笑?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我的头皮猛地炸开,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谁……”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极致的恐惧。

仿佛回应我的恐惧,镜中那个低垂的头颅,开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动作僵硬,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滞涩感。像一具生锈的木偶,被无形的线一点点提起头颅。

首先露出的,是下巴的轮廓。阴影覆盖下,线条显得异常生硬。

然后,是嘴唇……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镜中那张抬起的脸的嘴唇,正向上咧开!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完全咧到耳根般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带着疯狂恶意的狰狞!

“呃……”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从我嘴里发出。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镜中的头颅还在抬起。鼻子……颧骨……阴影一点点褪去。

终于,那低垂的乱发被完全甩开,露出了整张脸!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空!极致的冰冷和灼热同时席卷全身!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

惨白!毫无血色!像涂了一层厚厚的劣质粉底!

那咧开的、疯狂的笑容!嘴角几乎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还有那双眼睛!

瞳孔是极致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洞!此刻,那黑洞洞的“眼睛”,正穿透模糊的镜面,死死地、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和嘲弄,盯住了镜子外面——真实的我!

这张脸!这张扭曲、疯狂、非人的脸!

我见过!

就在刚才!在警局数据库里,在那张强行拽出来的现场照片的右下角!那个穿着我外套、握着染血扳手的模糊侧影!那张在惨淡光线下,微微侧过脸来的……狞笑着的凶手面容!

一模一样!

镜子里这张脸,就是照片里凶手的那张脸!

而现在,这张属于凶手的、狰狞扭曲的脸,正清晰地、无比诡异地,印在我自己的倒影之上!

“嗬……嗬嗬……”

镜子里那张扭曲的脸,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怪笑声。那笑声在死寂的诊所里回荡,钻进我的耳朵,钻进我的大脑,像无数冰冷的蛆虫在啃噬我的神经。

“不……不是我……”我听到自己发出微弱、绝望、如同蚊蚋般的呻吟。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墙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我不倒下的东西。眼睛却像被钉住一般,无法从镜中那张恐怖的脸上移开分毫。

镜中的“我”——或者说,那个顶着凶手面容的倒影——咧开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那漆黑如墨、没有眼白的“眼睛”里,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有握着任何东西的手。

动作僵硬,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

然后,那只手,隔着冰冷的镜面,遥遥地,指向了镜子外面——真实的我。

指尖,正对着我的眉心!

“嗬嗬……”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嘲弄和一种……宣判般的意味。

“呃啊——!!!”

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如同海啸般彻底将我吞噬!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瞬间抽空,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沿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彻底瘫软下去,滑倒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眼前彻底被黑暗和那张狞笑的鬼脸占据,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

一个冰冷、沙哑、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灵魂的最深处响起,清晰地烙印下最后的、令人绝望的宣判: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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