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冷漠效率。我妈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那张狭窄的病床,
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物品。
青紫的鼻孔;粗大的输液针扎进她枯瘦的手背;冰凉的电极片贴在她瘦骨嶙峋的胸口…瞬间,
她就被这冰冷的机器丛林彻底吞噬了。那台心电监护仪的屏幕,就在床头正上方,
幽绿的光映着床边医护人员漠然的脸。屏幕上,一条纤细、颤抖的绿色线条,
微弱而固执地起伏着,勾勒出她生命残存的最后轨迹。那线条跳动得如此艰难,
每一次微小的起伏都牵动着我的呼吸,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彻底拉直,化为一片死寂。
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几步远的地方,脚下那片被无数鞋底磨得光亮的地板,
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铁板。我认得这地方。右边靠墙第二块地砖,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缝,
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去年夏天,我妈刚拖完这层楼,腰疼得直不起来,
扶着墙喘气时,还指着那条缝跟我抱怨过:“小伟啊,你看这砖,怎么擦都像有灰似的,
就跟人的命似的,有些脏东西,沾上了就抠不干净了…” 她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认命的麻木,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在我耳边回响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着心。一个同样穿着浅蓝色无菌衣的医生走了过来,他个子不高,
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细长,眼神锐利而疲惫,眼角刻着深深的纹路。
他手上捏着一张对折的纸,纸的边缘很硬,像一块薄薄的刀片。他径直走到我面前,
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然后移开,落在我妈身上,
又迅速回到那张纸上。“李伟?” 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没什么情绪。
我喉咙发紧,只能用力点了点头。“王春梅家属?” 他又确认了一遍。我又点头,
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他把那张纸递到我面前。纸是冰冷的。
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铅字,最顶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淬了毒的钢针,
狠狠扎进我的眼睛:**病危通知书**。...